而黛绮丝的肛洞有着和潘姊儿一样的弹性,区别在于,她的肛蕾更深更密,
自己的龟头已经全部挤进屁眼儿,还没有穿透肛蕾,进入肠道。
「尊敬的拯救者,你的奴仆感受到了光明,」黛绮丝柔声道:「就像熊熊燃
烧的火炬,驱走了寒冷和黑暗……」
看来你还挺受得住嘛。程宗扬不再留力,阳具一挺,龟头穿过肛蕾,挤进美
妇肠道内部。
「啊……」黛绮丝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充满弹性的屁眼儿箍住肉棒,那只
粗大的龟头捅进肠道,感受到善母肛内肠壁蠕动时异样的柔滑感。
程宗扬用力挺入,粗大的肉棒撑开美妇的屁眼儿,硬梆梆捅进黛绮丝的直肠
内。
「它像火,光明而又温暖,」黛绮丝用带着异域韵致的语调,像吟诵一样赞
美道:「充满了生机与生命的活力。我看到,它有着壮观的外貌和赤红的外表,
张开的冠沟如同生命之伞,有着庇护万物的力量。棒身上隆起的血脉如此鲜明,
我感受到它的温度,它的坚硬,它的强大和伟岸。它深入到您卑微的奴仆体内,
无穷的生命之火在皮肤下流淌着,就像永不衰竭的生命之泉……」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能内视?」
「是的。尊敬的主人,当它降临到奴婢体内,如同黑夜中燃烧的火炬一样明
亮。我可以感知到它的每一个细节,看到它的颜色,尝到它的气味,感受到它的
重量与温度,它就像神圣而崇高的生命之柱,带着神明的恩赐与荣耀,深深楔入
您渴求恩典的奴婢体内。」
「它力量如此强大,就像坚硬的磐石,撑开奴婢软弱而卑微的肛洞,带着无
可抵御的威能,碾压过奴婢每一寸谦卑的肉体。它如此温暖,就像蕴藏着一千个
太阳,源源不绝地散发出阳光的气息。」
黛绮丝的肛蕾很紧,但无论他怎样用力,都没有绽裂的迹象。充满弹性的肛
蕾仿佛一个绵软而紧凑的肉箍,套在阳具上,随着肉棒的进出,在粗大的肉棒上
来回滑动。布满褶曲的柔肠温存地裹住肉棒,虽然没有肛蕾紧窄,但滑腻无比。
龟头捅弄时,肠道反复扩张和收缩,用它的柔滑和顺从,带给主人一浪又一浪的
快感。
阳具被臀肉包裹着,仿佛插在一团温润的腻脂中一样,程宗扬越干越用力,
随着阳具在嫩肛内的抽送,棒身愈发炽热,散出的滚烫的热度。当阳具拔出时,
美妇屁眼儿张开,吐出一团微烫的热气,随即又被粗大的肉棒捅入体内。
黛绮丝丰艳的肉体软绵绵伏在榻上,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暖和光明的气息。
当阳具又一次进入,那具娇躯忽然微微一震,黛绮丝睁开眼睛,碧绿的眸中
透出一丝恐惧,「它复活了!尊敬的主——」
娇呼声戛然而止,程宗扬带着狂猛的力道重重捅进美妇柔腻的屁眼儿,这一
次他捅得更用力,干得也更深,随着美妇的娇呼,龟头仿佛突破某个界限,一片
弥漫着血腥气息的红雾翻腾而起。
梵唱声从四面八方传入耳中,程宗扬看到,在这片红雾中央,悬浮着一颗黑
红的莲种。它仿佛污浊的血浆凝结而成,形状犹如莲子,表面却不像莲子一样光
滑,而是无数包拢的莲瓣。每一片莲瓣上,都盘坐着一个不同形像的佛陀,或是
凶狞,或是诡异,或是鬼气森森,或是阴森可怖,充满了邪恶与污浊的气息。
无数佛陀同时睁开眼睛,看向他的龟头,然后张开血红的大口,发出尖厉的
鬼啸。
血雾涌来,一股彻骨的寒意像冰锥一样刺进马眼,那颗莲种上,无数佛陀口
中生出成对的獠牙,争相向他扑来。
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想要拔出,却晚了一步,那颗邪恶的莲种带着血
雾猛地扑来,然后被弹开。
程宗扬定了定神,才发现莲种与自己龟头之间隔着一道肉色的屏障,能够透
过屏障的只有血雾,那颗莲种被隔离开来。
最安全的选择无疑是拔屌走人,但是……黛绮丝把自己奉为神明,一直承受
着邪恶的侵蚀,饱受折磨,自己拔屌是省事了,可这望风而逃,未免太丢脸,以
后听到黛绮丝虔诚的赞美,自己还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干!这帮妖僧!」
程宗扬心里狠狠大骂一声,然后将拔出少许的阳具用力一挺,破入血雾。
真他妈的冷啊,那团血雾冷得像冰一样,而且还似乎带有腐蚀性,仿佛渗入
体内,正在侵蚀血肉。那种感觉,就像是龟头一小心,捅进液氮与盐酸的混合物
中。
程宗扬有点儿后悔,不该在镭射刀上浪费太多真气,但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
了,他拼尽全力,一边挺动,一边鼓起残存的真气,狂涌而出。
浓郁的血雾与阳具一触,像阳光下的积雪一样迅速消融,然而血莲花种上的
佛陀口中吐出血状的气息,释放出更多的血雾。
程宗扬忍受着血雾侵蚀的痛楚,一次又一次挺动身体。血雾震荡着,一次次
涌来,又一次次消融,渐渐的,血雾淡化下去,那颗血莲花种愈发清晰。
然后他看到一具白皙的肉体。
黛绮丝的肉身静静悬浮在那颗血莲花种后面,莲种下方伸出无数血管般的触
手,缠在她赤裸的躯体上,末端钻进她的皮肤,一刻不停地吸食着她的血肉。
程宗扬吐了口浊气,阳关一松,精液喷涌而出。
弥漫在龟头周围,浸入肌肤,甚至钻进马眼的血雾瞬间被蒸发殆尽,有着屏
障的阻隔,那颗血莲花种没有被直接波及,但莲瓣上的佛陀如受重殛,同时合上
嘴巴,闭上眼睛。
血莲花种震动着,几条血管般的触手从中断开。失去血雾的包围,黛绮丝的
肉身仿佛放出光明,她睁开眼睛,碧绿的眸中流露出无尚的虔诚与崇慕。
「尊敬的拯救者,我的主人,感谢您的体恤与眷顾,您无上的荣耀降临在奴
婢卑微的身体内,您赐予的光明,帮助我驱散了黑暗与邪恶……」
「我的生命,我的气息,我的灵魂和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
「如果能取悦您,请您留在我的体内,让我沉浸在您的荣光中……」
幻像消失,身下的波斯美妇已经陷入沉睡。她眼角留着泪光,唇角带着一丝
甜美的微笑。
程宗扬没有拔出阳具,就那样从背后拥住黛绮丝的身体,让她能够多获得一
丝温暖。
他这时才知道,这个总是仰慕地望着他的摩尼教善母,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
楚和折磨。
那颗血莲花种留存在她体内,与她血肉相连,直接摘除,恐怕会危及她的生
命。一旦黛绮丝被破体,失去贞洁,那颗邪恶而污秽的血莲花种就会融入她的血
脉,使她变成只知交合的淫兽……
该死的蕃密妖僧!程宗扬心下大骂一声。
◇◇◇
「该死的贼子!」释特昧普头顶的金螺闪闪发亮,愤怒地咆哮道:「此贼一
日不除!我佛门一日不得安宁!」
「阿弥陀佛!」众僧齐声悲诵佛号。
「特大师息怒。」观海道:「延真、延济两位师兄为我佛门除害,不幸反遭
暗算,此仇不可不报。眼下窥基大师尚未回返,且待他回来拿个章程。」
一名黑衣僧人呼道:「窥基大师为我佛门奔波劳苦,纠集各方强援,诚可敬
佩!但此贼是我佛门之敌,何必假手他人!」
下首一众黑衣僧人纷纷应道:「正是!杀我佛门僧人,亵渎佛祖荣光,我等
佛门弟子岂能坐视!」
普宁忿然道:「彼等江湖人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宫中那帮内侍更是指
靠不住!王枢密使死得莫名其妙,仇士良与田令孜又当街火拼,将田枢密使的义
子活活打杀!」
观海道:「不是传言匡佑乃刺客所杀吗?」
「阿弥陀佛,」知客香主净空双手合什,无奈道:「如今有传言说,匡佑是
仇公公指使随从殴打,失手致死,诈称刺客所杀。与匡佑同行的李宏目睹其事,
被人问及时,却噤若寒蝉,一切说辞,唯以仇士良一方为准。」
「看看他们干得好事!」释特昧普怒道:「藩镇、内侍、帮派,一帮蠢货!
只顾着内斗,能成得甚事!」
观海侧身低声道:「窥基大师到底去了哪里?」
净岸瓮声瓮气地说道:「当是去了魏博邸。」
「不对吧。魏博的乐少主可是跟延真他们待了一整天。」
净岸合什道:「恕贫僧不知。」
观海一笑,望着上座的释特昧普不再言语。
众僧议论纷纷,最后释特昧普一锤定音,「再等一日!若明日窥基大师还不
回来,便由本法王做主!」
普宁道:「正该如此!」
众僧纷纷附议,净岸与净空对视一眼,各自闭紧嘴巴。
◇◇◇
「安王殿下!」程宗扬笑着拱手道:「稀客!稀客!」
李溶道:「程侯住的地方有点偏啊,怎么不换个大点儿的宅子?」
程宗扬笑着往旁边看去,「这得劳驾段少卿了。」
随行的段文楚脸上一黑,为了这处宅院,大唐连面子带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要是让程侯再圈下一块地,实质上割让给汉国,不受唐国管辖,鸿胪寺从上到下
都可以摘帽子脱官服了。
段文楚没敢接他的茬儿,郑重其事地躬身施礼,「禀君侯,今日上元,陛下
于宫中设宴,特命微臣与安王殿下,邀君侯共度佳节。」
程宗扬听见去宫里赴宴就头大,吃不好喝不好,规矩还多得要死,一场宴会
下来,大半天都得折腾进去。有这闲工夫,自己还不如补补觉。
搂着飞燕合德睡个回笼觉她不香吗?
程宗扬刚要开口,脚背便被贾文和踩住。
「圣上有召,幸何如之?」贾文和长揖到地,拜谢君王,然后道:「安王殿
下,段少卿,两位且请稍坐,待吾主入内更衣。」
张恽带着换了仆役衣物的罗令上前,奉上香茗、糕点,殷勤招待。
程宗扬与贾文和进了内堂,低声道:「真要去啊?紫丫头还没回来呢!」
「安王亲自来请,岂能拒之?」贾文和道:「唐皇一直为立储抉择不定,非
是皇太子,便是皇太弟。此中意味,请主公细加揣摩。」
「什么意味?」
「亲王不得结交藩镇,何况他国使者?」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李昂是给他弟弟铺路?不选他侄儿了?」
「也许。」
程宗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派储君过来……他还挺看重我啊。」
贾文和淡淡道:「他看重的是太真公主。」
「那这算什么?」程宗扬道:「专门请我入宫,拜见姑父大人?」
以贾文和的淡定,都被他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
程宗扬赶紧道:「别生气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
程宗扬溜回房内,由飞燕合德的服侍着换了衣物,佩好印绶、玉佩,然后搂
着两女各亲了亲,叮嘱她们在家安心休养。
赵合德小声道:「我想去看灯。」
程宗扬安慰道:「别急,等紫丫头回来,我们一起去。」
合德乖巧地点点头,帮他理了理衣襟。
回到正厅,程宗扬与两位客人谈笑几句,待随从们备好车马,彼此谦让着往
前院走去。
驾车的是郑宾,至于随行的扈卫,程宗扬低声对贾文和说道:「长伯昨晚值
夜,南八不合适露面,我和老敖一道去。」
贾文和道:「敖润留下,主公带张恽和罗令入宫。」
程宗扬怔了一下,旋即道:「好!」
贾文和低声道:「无论如何,不能与安王和段少卿分开。」
「我懂。就是拿绳子拴,也把他们拴一块儿。」
有李溶和段文楚随行,又是在宫中设宴,自己的安全有足够的保障。倒是程
宅内,小紫、三名侍奴、阮香琳、韩玉等人陆续离开,剩下的人手捉襟见肘。自
己把最弱的两个带上,万一出事,反而少了拖累。
让程宗扬汗颜的是,自己堂堂王侯,这会儿出门连仪仗都凑不齐。好在石胖
子手里人不少,他与谢无奕昨天出去鬼混,这会儿还没回来,于是让人去要了十
二名护卫随行。反正他们也不能入宫,只在路上充个场面,唬唬人是够了。
独孤谓坐在教坊门口,膝上放着一把半旧的胡琴,一曲《深宫怨》,拉得哀
婉凄恻,如泣如诉,说尽心中无限凄凉。
几名教坊女子在旁听得眼眶发红,几欲堕泪,一边拿着粥,眼泪汪汪地轮流
给独孤郎喂饭。
忽然对面的房门打开,一行车马驶了出来,看到车上的旗号,独孤谓一跃而
起,把胡琴一丢,嘴巴一抹,一手抓起纱帽,扣在头上,然后狂奔着冲进教坊,
牵过坐骑。
「泉捕头!」独孤谓急切地说道:「点子要出门!我得跟着!你呢?」
泉玉姬道:「我盯在这里。」
「成!你小心,我去了!」
独孤谓翻身上马,连帽子都顾不得扶,就那么歪戴着冲出教坊,在教坊女子
们无限眷恋的目光中,紧跟上程侯的车驾。
到了跟前,独孤谓发现那个平常打交道的汉国治礼郎老敖居然不在,里外都
是生面孔——其实也不算生,这些天他们已经摸清程宅与石宅的关系,石家这些
护卫虽然不是重点盯梢目标,但也打过照面。
不会是鱼目混珠吧?独孤谓暗自嘀咕着,直到车帘掀开,那位程侯笑着道:
「独孤郎,几日不见,去哪儿忙了?」
我能告诉你我被关在杏园了吗?当然不能。要脸。
独孤谓矜持地说道:「回侯爷,下官这几日奉命出外公干,未能在侯爷跟前
效力,惭愧。」
那位程侯笑道:「我还以为换人了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独孤谓满腹幽怨。罗少尹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看见自己
就心烦,自己刚从杏园脱身,就被打发过来。那曲深宫怨我这些天越拉越好,快
出神入化了都,那都是有原因的!
程侯扭头道:「王爷,这位就是京兆府的独孤郎。」
一位胖乎乎的亲王露出脸来,赞叹道:「果然好相貌!犹如庭前玉树!」
独孤谓干笑道:「王爷谬赞了。」
「咦?你这幞头,当今京师的新风尚?」
独孤谓赶紧正好纱帽,干笑道:「王爷说笑了。」
程宗扬放下车帘,笑道:「让程某入宫赴宴,不过皇上一句话的事,怎么会
劳烦王爷大驾?」
「嗨,」在这位未来的姑丈面前,李溶半点架子没有,抚膝道:「我今天不
是入宫给皇兄敬贺吗?皇兄问起金龙的事,我多了句嘴,就被皇兄抓了差,让我
来请程侯入宫。」
「哦?」李昂一个真龙天子,对玄学这么有兴趣?怕不是被徐大忽悠给忽悠
瘸了吧?
第七章玉人有价
今天是上元正节,路上行人反而比昨天少了些。一来昨晚彻夜欢歌,二来要
留着精神对付今晚的热闹,三来各处寺庙道观今日广赐福缘,街上倒是比昨天好
走得多。
车马驶入丹凤门,在左金吾仗院停下,众人步行入宫。
程宗扬回头看了眼城墙上的灯楼,笑道:「大唐繁盛一至于斯。」
李溶道:「都是各地历年进献的贡物,仇士良拿来建了三十间灯楼,不知道
有多少流到……」
「程侯可听闻京师新诗?」段文楚插口道:「他乡月夜人,相伴看灯轮。光
随九华出,影共百枝新。歌钟盛北里,车马沸南邻……」
「好诗!」李溶抚掌道:「我近日也听了一首:三五月华新,遨游逐上春。
楼上看珠妓,车中见玉人……」
两人打着哈哈一唱一和,程宗扬心下暗笑,偏不让你俩得意!
李溶与段文楚口吐珠玉,程宗扬只当没听见,一脸好奇地问道:「是不是仇
公公昨晚跟人打架了?」
两人齐齐噤声,面面相觑。
你们不知道?莫非这事被压下去了,仇士良反应还挺快?
程宗扬又拱了把火,「听说仇公公把田枢密使给打死了?」
两人不敢再装哑巴,齐声道:「没有!」
开什么玩笑!仇士良要是敢当街把田令孜打死,唐国干脆改姓仇算了。
「难道传言有误?」
「谣琢!」段文楚义正辞严地说道:「典型的谣琢!」
「哦,」程宗扬恍然道:「我说呢,几个宦官怎么可能这么嚣张?要是在我
们汉国,早就打死了。张恽,你说是不是?」
张恽腰躬得虾米一样,「侯爷说得再对不过!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阉奴,早
该打杀!」
两人纷纷侧目,你丫的可真不要脸啊,你们汉国太监的气焰,不比我们唐国
差多少吧?不过话说回来,唐国还真缺个像你这样,真敢把太监拖出去打死的权
臣。
罗令闭紧嘴巴,紧跟在张恽身后。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个荒村客栈的杂役小厮,竟然有一天能进入皇宫,
与朝廷的大臣、亲王声息相闻,甚至可能有机会一睹皇上的天颜,简直就跟做梦
一样……
说话间,一辆香车自东边的侧门驶入内宫。
「咦?那不是安乐公主的车驾吗?」程宗扬看着就眼熟。
李溶道:「上元节嘛,公主们来给各位太后敬贺。安乐这会儿才来,八成是
起晚了。」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宫里有几位太后?」
段文楚道:「今上的祖母太皇太后,敬宗皇帝的生母义安王太后,今上生母
积庆萧太后,一共三位。」
「皇后呢?」
「自玄宗皇帝以来,宫中向不立后,如今主持六宫的是杨贤妃。」
难怪唐国的宦官势大难制,你这是制度问题啊!唐国只立太后,不立皇后,
外戚难有出头的机会,宦官少了掣肘,对付起科举出身的官员,更是得心应手。
因此唐国有世家,有豪门,却很少有世代勋贵的外戚家族,倒是出了一批仇士良
这样几代宦官的权宦家族。
宴席设在清思殿,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宴上一共只设了四席。这种小范围的
宴会,分明是家宴的形式,不必像外朝大宴一样恪守礼节,属于关系很亲近的私
宴了。
上首一席是皇帝李昂的位子,主宾是自己,安王李溶与鸿胪寺少卿段文楚作
陪,但程宗扬入宫已近午时,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李昂出来。
在席间服侍的是鱼弘志,两人在紫云楼见过一面,此时举茶奉酒,十二分的
殷勤。
皇上迟迟未至,李溶和段文楚都有些沉不住气,但还是勉强说笑着,尽到陪
客的礼数。
段文楚觑空出来,揪住鱼弘志道:「皇上呢?」
鱼弘志苦笑道:「本来说好过来的,可前头议事给绊住了。」
「什么事能比这边要紧?」段文楚压住心底怒火道:「程侯可是身兼两国正
使!岂能轻慢?」
「少卿莫急,小的去前头问问。」
鱼弘志来到前殿,李昂正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
「皇上,」鱼弘志低声道:「程侯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李昂放下书卷,看着对面的郑注,微微叹了口气。
郑注道:「命宫中的舞伎去席间献艺,把屏风设好,吩咐各宫,切不可一涌
而入,轮番去看便是。」
鱼弘志看着李昂,「皇上?」
李昂摆了摆手,「就这样吧。」
鱼弘志领命退下。
李昂放下书卷,「姑姑将来若是怪我,该如何是好?」
「程侯非是佳偶,况且已有正妃,太真公主以宗室之尊,岂能下嫁?」
「罢罢罢,就依卿所言。」
郑注伏身拜倒,「臣这便前往凤翔,李训、韩约等辈不足恃,请陛下务必待
臣入京,再行起事。」
「朕知道了,你去吧。」
郑注再拜,「陛下保重。」
良久,李昂扭过头,「窥基大师?」
窥基坐在屏风后,身着紫袍,膝上横着禅杖,沉声道:「时候尚早,再拖一
个时辰。」
◇◇◇
堂上歌舞翩跹,李溶与段文楚卖力逗趣,倒也不显枯燥,但程宗扬一坐快两
个时辰,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李昂这是搞什么呢?把人请来,自己却不露面?难道是仇士良和田令孜突然
斗起来,让他焦头烂额?还是出了什么大事,让他分身不得?
程宗扬盘算着,要不要干脆装醉罢席算了,眼看日影偏西,正主还没出来,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曲乐声中,忽然传来几声低低的轻笑。程宗扬不动声色地往堂侧瞥去,只见
堂侧正对着他的方向,摆了几张白纱屏风,隐隐能看到人影晃动,似乎有人正在
往这边窥视。
再看李溶和段文楚尴尬的脸色,程宗扬突然间恍然大悟,这是相姑爷啊!
不用问,屏风后面肯定是三宫太后,六宫之首,外加凑热闹的诸位公主,借
着家宴的机会,来看看哪位英雄好汉吃了狮心豹胆,敢娶太真公主?
幸好独孤谓被留在外边,不然光看脸,自己只剩给独孤郎提鞋了。
长得不帅不要紧,只要气质到位就行!
程宗扬挺起胸,潇洒地拿起金樽。
在后面侍奉的张恽躬身捧起酒觥,给他斟上。
程宗扬一口饮干,然后肚腹鼓起,重重打了个酒嗝,声震屋宇。
在李溶和段文楚惊诧的目光下,那位程侯张手抄起席上精心炙烤的乳猪,一
口咬下大半。
曲乐声中隐隐传来几声惊呼。程宗扬心下得意,自己这算是把杨妞儿的脸面
给砸了吧?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糙汉!这要是不糙点儿,根本镇不住杨妞儿那
流氓!
霎时间,程宗扬如同赵充国、金兀朮、豹子头、青面兽、敖润、王忠嗣组团
附体,风卷残云般将席上的酒肴一扫而光,吃不完的全都塞给袖子里的小贱狗。
一通猛吃下来,席上的玉箸少了一双,金盘少了三只,连用来摆放看果的高
脚果盘也没了踪影。但这会儿满席狼藉,根本没人留意这些细节。
在场的大臣、亲王、歌伎、后妃,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人见过谁把御宴吃得
这么干净彻底的,要不是桌子没拿油煎过,说不定这位程侯能把桌子都给啃了。
程宗扬潇洒地抄起巾帕擦了擦手,「再上一份!」
屏风后又是一阵惊呼,声音明显多了不少。
李溶和段文楚目瞪口呆,刚从殿外进来的鱼弘志也看愣了,赶紧张罗着又送
了一份酒肴。
那位程侯大袖一扬,赤手捞起盆中的肥鸡,汁水淋漓地往口中一塞,再吐出
来时,只剩一小截惨白的腿骨。
接着他抄起一根尺许长的蒸羊腿,「咔」的一声脆响,像折黄瓜一样,把羊
腿骨一折两段,仰首将骨髓一口吸尽。
等他举起沸腾的铜鼎,准备往嘴里倒时,「哗啦」一声,屏风翻倒,一群女
子推挤着跌倒在地。
最前面一个正是在长生殿见过的小美女安乐公主,看到程宗扬目光扫来,她
不禁玉脸飞红,挣扎着爬起来,转身就跑。
其中一名年轻美妇倒是颇为从容,起身向程宗扬福了一福,然后掩口出门,
到了殿外才放声大笑。
那些女官、宫眷纷纷退下,接着外面笑声响成一片。
程宗扬笑吟吟放下铜鼎,和蔼地说道:「差不多了吧?再吃下去,天都快黑
了。」
鱼弘志没赶上看前头一段,这会儿人都快傻了,期期艾艾地说道:「程…
…程侯稍等片刻,圣上这……这便过来。」
「该看的都看见了,再等也没什么意思。」程宗扬一抹嘴,起身道:「改天
再跟陛下喝酒吧。张恽,我们走!」
「程侯留步啊!」鱼弘志道:「今晚圣上在城楼赏灯,与民同乐,邀请程侯
同去。」
李溶与段文楚也赶紧上前相劝,但程侯看似步履从容,不紧不慢,可他们怎
么追都差了少许,连他衣角都摸不到。
罗令守在殿外,见主人出来,赶紧上前张开大氅。
程宗扬把大氅推到一边,虽然小小地戏弄了宫里的贵人们一把,但李昂藏头
露尾的举动,让他心里难免窝火。
相姑爷你就好好相,我又不是拿不出手,用得着耗我一下午工夫吗?
来到金吾仗院,天色已经昏黄,程侯跃上车,没好气地说道:「走!」
郑宾甩了记响鞭,马车缓缓起步。
刚出大明宫的宫门,他便看到韩玉立在外面,身后一名女子,正是惊理。
程宗扬心头斗然一沉,顾不得周围的目光,直接掀开车帘,「上来!」
惊理不言声地跃入车内,然后屈膝跪倒。
看到她惶恐的神色,程宗扬眼前顿时冒出一片金星,咬牙道:「说。」
「紫妈妈入水之后,一直没有露面。奴婢等了十个时辰,试着下水去找,可
渭水泥沙极多,水面下遍布湍流,奴婢试了几次,实在难以寻找。后来韩大哥带
人赶来,我们从两岸一起搜寻,仍然无果。」
「说重点!」
「直到午后,渭水来了几条船。」惊理道:「奴婢看到,有几名鲛人从船上
下水,潜入水底。」
「咔」的一声,程宗扬手中玉佩捏得粉碎。
鲛人!
他只想着小紫水下无敌,却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鲛人!和小紫一样,能在水
下自由呼吸,生活在海洋中的鲛人!
「你们怎么会被人盯上?」程宗扬盯着惊理,眼中透出浓浓的杀气,「是不
是你!」
「回主子,紫妈妈出城时根本没有掩饰,连奴婢都察觉到有人盯着。可紫妈
妈说,要试试看能引出来多少盯梢的,免得他们打扰程头儿。」
程宗扬心头像被割了一记,痛得抽搐起来。
他掀起帘子,喝道:「去城外!」
郑宾刚要打马转向,南方的天际突然间升起一点火星,然后在半空无声地爆
开,赤红的光焰犹如流星四溅,在昏暗的天色中分外醒目。
街上响起一片欢呼声,这是来自临安的烟花,在长安极其少见。
程宗扬掀开车帘的手指僵住,望着那支烟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
那是自己家宅的方向,升起的烟花是内宅遇袭的信号,赤红的光焰意味着敌
人很强,警示众人设法躲避,而不是来援。
张恽脸色煞白,「主子!」
程宗扬闭了下眼睛,然后道:「回去!」
◇◇◇
宣平坊,升平客栈。
「没用的东西!」说话的是一名棕发红髯的胡人,他靠在一张翠竹榻上,望
着窗外的焰火,暗棕色的眸子流露出一丝恼怒。
一名白胖的商贾进来道:「是平卢的人露了行藏,被里头发觉。」
「这些外藩的土狗!」那胡人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龙宸的人呢?
进去没有?」
「总共进去三个。其余被前院的人截住,正在厮杀。」李宏道:「苏执事,
要不要我们的人也进去?」
苏沙皱起眉头,「黑魔海的人呢?」
「宫万古带着人去了安兴坊,说在那边截杀程贼。」
「混帐东西!」
提起黑魔海,苏沙气就不打一处来。众人合计诛杀程贼时,黑魔海各种激昂
慷慨,姓宫的一副冲锋在前的嘴脸,表示在洛都与广源行发生冲突,纯属汉国方
面的私自行动,绝不会影响双方在唐国合作的大局。并且声称已将事情经过禀报
给教尊,汉国方面的负责人被勒令召回,接受审劾,一旦证实责任在己,必将严
惩当事人,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苏沙压根儿就不信这帮人渣的鬼话!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有意无意将黑魔
海放在外围。果然,黑魔海那帮人渣嘴炮打得山响,各方分派完人手,他们一点
儿意见没有,大大方方接了外围观风示警的闲差,然后一堆人就跟死了一样,一
点儿动静都不带有的。
「这是各方最终确定的购买清单。」李宏拿出一页纸。
苏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上面的内容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为此耗费的心血,
比布局捕杀程贼还多。
为了分配程宅诸女,各方经过无数次争吵,最后才勉强达成一致,同意由参
与各方共同出资,公平购买。具体金额根据各方角逐的结果,确定如下:
吕雉:由十方丛林出价五万金铢认购,同时声明,待窥基大师渡化之后,送
回汉国秉政。此后获益,由各方按照出资比例分配。
赵飞燕:由广源行出价三万金铢购下。广源行保证她从此之后不再出现,不
会对汉国的政治格局产生任何影响。
赵合德:由魏博出价一万金铢购买。收归乐从训私房,同时敬献给十方丛林
一笔香油钱,延请密法大师,为其灌顶。
蛇娆、罂粟女:合计作价三千金铢,由田令孜认购。
惊理:作价一千五百金铢,由龙宸认购。
孙寿:作价四千金铢,由周族认购。
义姁:作价一千金铢,由广源行认购。
孙暖:由黑魔海出价五百金铢认购。
其余阮香琳、成光、尹馥兰无人出价,各方商定,谁想要谁拿走,没人要就
杀了,如果拿走,则必须与其余诸女一样,从今以后,绝不允许在市面上再度出
现。
至于程宅可能存在,但不在名单上的女子,由各方竞价。
最后也是最麻烦的一个,是程宅目前唯一所知的处女,小紫。
黑魔海在此事上尽显搅屎棍本色,一会儿声称小紫是黑魔海已有物品,绝不
同意认购交易;一会儿拿殇振羽那老贼来吓唬众人,声称那老东西二十年前就疯
了,而且越老越疯,谁要敢买走小紫,保不定当天就得全家死光光;一会儿又表
示黑魔海愿意出一百万金铢!但必须要现货,拿到人再出钱。等众人好不容易捏
着鼻子同意,黑魔海又说太贵了,不如抓到之后大伙竞价,底价就按孙暖的标准
来。
苏沙二话不说,当场拍了手印,这才没给黑魔海那帮人渣再次翻转横跳的机
会。
目前被各方认购的九名程宅女子,一共作价十万金铢,收益由各方平分。其
中十方丛林购买的吕雉一人,就占了总额的一半。其实十方丛林愿意支付更高的
价格,但各方争吵之后,一致认定不能超过五万金铢。
不是各方愿意给十方丛林那帮秃驴省钱,而是因为按照各方协定,将来通过
吕雉获取的收益,也按照同样的比例分配,出资最高的十方丛林拿走一半,而黑
魔海只花五百金铢买了个孙暖,拿走二百分之一的收益——数量虽然微乎其微,
但意味着这事以后就别想甩开黑魔海,份额再少他们也是参与者,甚至在某些极
端情况下,广源行还真需要他们那百分之零点五的支持。
这事苏沙想起来就腻味。十万金铢在广源行眼里真不算大生意,要不是黑魔
海私下串通恶意压价,轻松能翻上四五倍。
再说了,对吕雉有需求的只是十方丛林和广源行两家,其余各方在汉国能有
什么利益?难道唐国的宦官还想跑到汉国接着干?当汉国那帮大臣是假的吗?还
有魏博、平卢、淮西这几家藩镇,他们跟汉国都不挨着!还能隔着别的藩镇把手
伸到汉国去?就算他们能够得着,汉国的世家豪强难道是吃素的?
最可恨的就是黑魔海这根搅屎棍!一通乱搅,引来各方纷纷插手,最后偏偏
他们占的份额最少,损人不利己,真不知他们操的什么心思!
好在黑魔海只顾着偷懒,却把命门忘在脑后。
苏沙拿过购买清单,用指甲在孙暖的名字上划了一道。李宏心下会意,收起
清单。
◇◇◇
程宅内,此时已经是血肉横飞。
偷袭者避开实力强劲的前院,趁着石宅主人不在,护卫被借走的机会,从月
洞门潜入。
把守月洞门的是一名星月湖大营的老兵,当袁天罡流着鼻血冲出来时,他已
经被人用重手法击毙。
此时南霁云守在月洞门前,一柄凤嘴刀刀刀见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吴三桂守在内庭的垂花门前,他手持双矛,裸露着上身,双臂金光灿灿,将
偷袭者挡在阶下。
敖润蹲踞在主楼的飞檐上,挽起铁弓,策应四方。
随行的星月湖老兵有两人护送阮香琳返回舞都,还有两人与韩玉前往渭水,
郑宾负责驾车,此时留在院中的只剩五人,他们分成三组,两人协助南霁云,两
人协助吴三桂,另外一人则将袁天罡和贾文和挡在身后。
青面兽把皮甲扒到腰下,露出满是鬃毛的兽躯,双手挥舞着巨槌,一下一下
轰击着主楼的正门。
以主楼为界,整个内宅被一道奇异的光幕笼罩着,那道光幕呈半球形,半透
明的表面上,隐隐有青绿的光泽流动。
当众人察觉敌袭时,已经有三人闯入内宅,接着这道光幕便即张开,将众人
全都隔绝在外。
敖润第一时间便已试过,这道光幕以天井为中心,覆盖了整个内宅,而且防
御力极其强悍,众人一起动手,恐怕也要一刻钟才能轰开。而在这一刻钟内,除
非施法者解开禁制,否则内外隔绝,无论声音还是光线,都无法穿透禁制。也就
是说,这段时间内,里面的人只能靠自己活下来。
若是以往,有蛇夫人、罂粟女、惊理三名侍奴,再加上中行说和小紫,偷袭
者再多上十名八名,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然而此时,内宅只剩下一个中行说,其余全是女子:飞燕合德姊妹,四名奴
婢,孙暖、孙寿、成光、尹馥兰,以及吕雉和那个不能动弹的波斯胡姬。
三名偷袭者在这个时候闯入内宅,不啻于虎入羊群。
贾文和盯着那层光幕,眼神冷厉骇人。这道光幕完全在他计划之外,一举将
主公的姬妾置于绝境。旁边的袁天罡鼻血流得满脸都是,这会儿坐在地上,紧抱
着老贾的大腿。
光幕内一片幽暗,宛如深夜提前降临。
赵飞燕与赵合德握着手坐在床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脚步蓦然响起,有人紧追着那声尖叫往天井
掠去。
赵飞燕一手与妹妹相握,一手抚着小腹,手心里满是冷汗。
她刚才与妹妹正说着话,一边翻看婴儿衣服上用的花样,商量着是用小儿扑
蝶,还是用龙纹的图案,好体现夫君大人的威仪。
突然间,前院有人叫道:「刺客!」
紧接着,天色便猛地黑了下来。
那声尖叫逃到天井,猛然拔高,接着像被利刃斩断一样,戛然而止。
脚步声踏上楼梯,踏入走廊,然后「呼」的一声,有人吹亮了火褶。
那人站在廊内,开口道:「我念到名字的,乖乖出来,饶你们不死。」
他的声音又湿又冷,就像毒蛇一样往人耳内钻去,令人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
固。
「阮香琳。」
楼内一片寂静。
「成光。」
赵飞燕紧紧咬住嘴唇。
「尹馥兰……唔,这个就是吧?」
那人拖起尹馥兰的长发看了一眼,「美人儿,你没人要,就归我了吧。」
火光在窗上晃动着,映出一个光头的轮廓,他伸出长长的舌头,在尹馥兰脸
上舔了一记,发出夜枭般凄厉的尖笑声。
尹馥兰穴道被制,她颤抖着想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泪水却吓得滚了出来。
那人白布芒鞋,相貌俊美,头顶光秃秃的,却是一名僧人。他用力一搂,将
尹馥兰圈在臂间,然后继续念道:「孙寿。」
「孙暖。」
那僧人阴冷的声音从廊内传出,又在不远处被挡回,带来阵阵回响,愈发让
人毛骨悚然。
「都不在吗?」那僧人阴声道:「一会儿若是被贫僧逮到,可就没有这么好
的事了。待贫僧用过你们之后,便将你们的头颅砍下,挂在程宅的大门外。至于
尸身……」
「桀桀……」那僧人发出怪笑,「待贫僧拿来充饥,也不负了你们的冰肌玉
骨,雪肤花貌。」
尹馥兰美目猛然睁大,露出痛楚的表情,却是被他张口咬住耳垂,生生将她
的玉坠从耳垂扯落。雪白的耳垂当即被豁开一道口子,鲜血滚滚而出。
那僧人咬着沾血的玉坠笑了起来,看着一行血迹顺着美妇的雪颊流到腮下,
露出欣赏的目光。
「噗!」那僧人将玉坠吐到尹馥兰痛叫的口中,继续念道:「赵合德。」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赵飞燕。」
「吕……」
那僧人刚念出一个字,旁边房内猛然传来一声闷响,靠墙的床榻被一只大手
翻了过来。躲在床下的成光喉咙一紧,被拧着脖颈,提到半空。
第八章真经咒语
借着外面透来的微光,能看到那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颌下留着长须,相
貌堂堂,正气凛然。
他一手握着长刀,用刀柄在成光身上撞了几下,封住她的穴道,然后提到那
僧人面前。
那僧人微笑道:「原来是太子妃。」
成光发出猫咪般的求饶声,「饶命……」
那僧人一手搂着尹馥兰,一手用臂弯挟住成光的脖颈,几乎把面孔贴到她脸
上,笑眯眯道:「还认得贫僧吗?」
「壁……壁水貐……」
那僧人笑道:「当日在洛都,贫僧与太子妃还曾联手对敌。可惜太子妃昔日
肉身布施,却不曾惠及贫僧。」
他伸着鼻子,在成光漂亮的脸蛋上嗅了嗅,「今日若能一亲香泽,也算了却
夙愿。」说着张口咬住成光耳后的明珠,撕扯下来。
成光耳垂同样被撕开,鲜血直冒。她不敢哭出声,咬着唇,泪珠簌簌掉落。
壁水貐「格格」笑了两声,「柴宗主,你也来玩玩?反正都是些不值钱没人
要的货色。」
柴永剑侧身一记飞腿,「篷」的一声,将房门踹开。
孙暖、孙寿姊妹惊叫着往外奔去,柴永剑大手一张,抓向那名妖媚女子的喉
咙。
眼看手指就要拧住她的柔颈,那艳女忽然灵巧地一闪,然后飞起一脚,重重
踢在柴永剑腹下。
柴永剑眉角直跳,踉跄着退开,足跟刚一站稳,便手腕一翻,长刀斜着劈向
那艳女腰间。
孙寿发出一声尖叫,刀锋重重斩入身体,她身形忽然消失,却是借着周围的
黑暗施出一个幻形。
柴永剑刀光吞吐着盘身而过,斩向旁边的柱子,那艳女尖叫着现出身形,被
逼得退到房内。
壁水貐笑吟吟看着孙暖跌跌撞撞地从房内逃出,就像猫戏老鼠一样,眼中充
满恶毒的戏谑。
忽然他笑容一僵,一双手掌悄无声息地印到背上。
壁水貐扔开两女,合身往前扑去。背后那人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挥出一根铁
尺,「篷」的一声,重重砸在壁水貐的背脊上。
壁水貐俊脸涨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中行说阴恻恻道:「让你丫的装逼!去死吧!」说着挥起铁尺一记暴击。
壁水貐浑身肌肉绷紧,一边拼命向前翻滚,一边拔出腰后的血刀,竭力护住
要害。
谁知那太监只是虚晃一招,大叫声中,不进反退,后跳到两女身边,先一人
给了一个大嘴巴子,骂道:「废物!废物!」
他连踢带踹解开两女的穴道,喝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要死也死到我前边
去!都给我上!」
尹馥兰与成光哭哭啼啼上前,壁水貐啐了口血沫,然后狞然一笑,血刀左右
劈出。
谁知那死太监又是一记诈术,一边叫嚣着逼两女送命,一边后发先至,铁尺
从两女背后杀出,正中壁水貐肘下。
这一记偷袭又刁又毒,壁水貐肘骨几乎碎裂,血刀脱手飞出。他俊脸扭曲,
左手一伸,徒手捉住铁尺,接着眼前一抹熟悉的血光袭来。
尹馥兰修为到底高出一筹,本能地一把接住血刀,斩向壁水貐的胸口。
壁水貐握紧铁尺,狞声道:「该死的牝马!」
尹馥兰脸色煞白,刀锋还没斩中,便丢下血刀,转身逃走。
「噗!」丢下的血刀斩中壁水貐的手臂,伤口血光乍现,随即被刀身吸走。
壁水貐目眦欲裂,那死太监双手握着铁尺,压得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
血刀飞来,危急中只能举起受伤的右臂挡格,结果被斩了个正着。
「锵啷!」血刀掉落在地。中行说脚尖勾住刀锷,向上挑起,一手往刀柄抓
去。
忽然一条黑色的长鞭悄无声息地飞来,缠住刀柄,从他指缝间抽走血刀。
「叮」的一声,血刀插在壁水貐背后的楼板上。
壁水貐翻身半跪在地,一手探出,握住刀柄。
中行说面前是握着血刀的壁水貐,背后是手持长鞭,身材火辣的危月燕,成
光与尹馥兰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中行说用铁尺敲着掌心,然后三人同时出招,「呯呯篷篷」斗在一起。
看着窗上的影子杀来杀去,赵飞燕几乎惊叫出声,忽然唇上一软,被人捂住
嘴巴。
吕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房间中,目光冰冷地凝视着她。
赵飞燕心头一阵颤慄,即使两人身份已经易位,自己是内宅最受宠爱的女主
人之一,而昔日的婆婆只是个没有名分的低贱奴婢,毕竟积威犹在,使她本能地
生出惧意。
然而护在腹上的手掌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毫不畏惧地反瞪回去。
吕雉手指慢慢收紧,似乎想扭断她的脖颈。
良久,她开口道:「不想给他戴绿帽子,就跟我走。」
赵飞燕美眸往旁边看去,妹妹被制住穴道,软软倒在榻上。
「她呢?」
「我只能带一个。」吕雉冷冷道:「你自己选。或者你被人逮到先奸后杀,
或者她留在这里,被人强暴辱尸。」
赵飞燕俯下身,摸了摸妹妹的脸颊。
赵合德眼中满是恐惧,小声道:「阿姊,快走!」
赵飞燕一手伸到枕下,接着寒光一闪,将一柄匕首抵在胸口,「我们姊妹一
起死!」
吕雉冷冷看着她。赵飞燕咬紧银牙,手臂一紧,刀锋刺进衣内。
吕雉伸手提起合德的衣带,身形一闪,消失在屏风后。
赵飞燕连忙跟了过去,发现屏风后的墙板不知何时被人拆掉,露出一个通往
旁边卧室的洞口。
旁边是吕雉自己独用的闺房,此时床榻被移到一边,床下的楼板同样被拆开
一块,通向楼下浣洗衣物的杂物间。
吕雉提着赵合德,跃入洞内。
赵飞燕咬了咬牙,也跟着跃下。接着腰间一紧,化去跌落的力道,同时也把
她推得跌坐在地。
幸好没有撞到小腹,赵飞燕抚着撞痛的膝盖,挣扎起身,只见吕雉已经提着
妹妹掠往院中。
院内一角被掘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吕雉将赵合德往洞内一丢,不言声地飞
身跃入。
赵飞燕知道这是夫君命人挖掘的暗道,但还没有来得及挖通,进入里面只能
暂时逃避,一旦被人发现,便无处可逃。
此时离通往中庭的大厅已经近在咫尺,赵飞燕知道,外面有夫君麾下的许多
高手,如果自己过去叩门,很可能会获救。
但让她害怕的是,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从容的贾文和、搞笑的袁老头、豪
爽又不乏油滑的敖润、蠢萌又酷爱羊肉的青面兽,还有吴三桂、韩玉、郑宾…
…似乎都消失不见。
赵飞燕闭上眼睛,往洞内跳去。
那洞窟比她想像得还要深,她双手紧紧捂住小腹,接着一股力道推来,身下
一软,侧着身坐在地上。
吕雉拔下髻上一支珠钗,插在洞壁上,在钗尾捻了一下,搓下一层珠粉,一
点莹润的珠辉随即亮起。
那钗子尾部悬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赵飞燕见过这支珠钗,吕雉平日戴在
头上,除了珠子大些圆些,并没有什么异样。没想到拂去表面的珠粉,里面却是
一颗价值万金的夜明珠。
毕竟是垂帘二十年的太后,手中有过数不清的奇珍异宝。虽然几乎是净身出
宫,沦为低贱的洗衣婢,但她随身的物品里依然不乏珍宝。
赵飞燕低下头,借着夜明珠的莹辉,才发现洞内还躺着一名女子,那个叫黛
绮丝的波斯胡姬。
夫君大人带她来时,赵飞燕去探望过,也惊异于她异域风采的美色和气质。
让众女暗自庆幸的是,得亏她是胡女,即便再美十倍,也不会对各人的地位造成
实质性的威胁,而且她又一直都不能动。夫君说过,她身体不适,需要长时间的
休息来恢复,不让旁人打扰,因此赵飞燕与她并没有太多的交往。
黛绮丝展颜一笑,「你好。」
赵飞燕回以笑容,「你好。」
黛绮丝惊叹道:「你的美貌让人心醉。即使世间最珍贵的花朵,也会因为你
的美貌而羞愧。」
赵飞燕娇靥微红,「你也很美。」
「让开。」吕雉冷冷道:「不要脸的贱人。」
赵飞燕生气地反驳道:「你很要脸吗?同样都服侍过夫君,我有说过你下贱
吗?」
「我可不像你,被人用过前面又用后面。」
「你不也是吗?」
吕雉微微挑起下巴,「我不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合德仰首说道:「你前面没被别人用过,可你后
面被人用过啊,加上夫君,等于你前面被一个男人用过,后面被两个男人用过,
对吧?姊姊虽然前面被别的男人用过,可后面只被夫君用过啊。算下来你们两个
不是扯平了吗?你有什么好看不起姊姊的?」
跟一个小女孩吵架,实在太跌身份,可她一番话让吕雉羞恼交加,也顾不得
什么身份不身份,厉声斥道:「你懂什么!前面和后面能一样吗?」
「那我只有前面被哥哥一个人用过,我是不是就可以看不起你了?」
吕雉一时语塞。
赵合德吐了吐舌头,「气死你!」
吕雉被气得冷笑起来,「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扔到外边,好让外面那些男人
用一遍?」
「你才不敢!」
吕雉掠了掠发丝,淡淡道:「我要是敢呢?你可以问问你姊姊,得罪过我的
女人,都是什么下场。」
赵合德眼中露出一丝惊惶,小心看向姊姊。
「好了。」赵飞燕道:「毕竟婆媳一场,你气我没关系。可如今你我同事一
夫,彼此以姊妹相称也不为过。眼下我怀着夫君的子嗣,若是肚里的孩儿被你气
到,又该怎么说呢?」
吕雉嘲讽道:「还没生下来,可就母凭子贵了?」
「婆婆何必嫉妒儿媳呢?」赵飞燕从容道:「你若心有不平,何不多请夫君
大人临幸几回?以婆婆的姿色,想必夫君大人不会吝啬雨露恩泽。若幸而有妊,
婆婆也好早日得脱贱役。」
「咦?」黛绮丝讶道:「她不还是处女吗?」
吕雉冷冷道:「我救你可不是让你多嘴的。」
赵氏姊妹对视一眼,失笑道:「原来太后娘娘到现在还是处女呢,难怪这么
傲气。」
赵合德抢白道:「哥哥可喜欢干我了,每次都用他的大肉棒在我小穴里干好
久,太后娘娘,他怎么不干你的小穴呢?」
赵飞燕笑吟吟道:「也许是夫君大人心痛婆婆,不舍得让她怀上夫君大人的
子嗣吧。」
吕雉玉颊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终于忍耐不住,恨声道:「你们天天给
他侍寝,跟那些贱婢一样,露着羞处被他插来插去,可曾被他亲过下面?」
「啊!」赵氏姊妹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吕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玉脸顿时涨得通红。
赵合德小声道:「他亲过你下面吗?」
吕雉生硬地扭过头去。
「他只亲过我的嘴巴和奶头……姊姊,他有没有亲过你?」
赵飞燕看着吕雉的侧影,柔声道:「恭喜婆婆,受此殊荣。也要恭喜夫君大
人,品了婆婆的美玉。」
吕雉向壁而坐,忽然双手掩住面孔,俯首将脸埋到膝间。
黛绮丝看着吕雉的腰臀,玉颊微微泛红,这一回明智的没有作声。
窟内一时陷入寂静,只能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不断传来。众女心头不由揪紧,
这会儿内宅只剩下一个中行说,不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
赵飞燕昂首往上看去,只勉强看到头顶一个狭小的入口,离地面的高度超过
两丈。洞窟内部呈瓮形,寻常人根本攀不上去。在洞窟的侧面,挖掘出一个并不
太深的洞口,这应该就是暗道的方向,但还没有来得及打通。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啊!」
赵合德侧耳听着,「好像是光奴……」
吕雉把脸埋在膝间,对外面的求救声毫不理会。
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救命!」是尹馥兰的声音。
吕雉依然默不作声。
姊妹俩对视一眼,赵合德小声道:「不救她吗?这里还有地方……」
吕雉终于抬起头,对着洞壁说道:「你要想被外面的人吃掉,尽管去救她好
了。」
片刻后,尖叫声再次响起,「救命!」
这回吕雉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
姊妹俩都听了出来,那是孙寿的声音。
在黛绮丝惊愕的目光下,吕雉背上的衣衫微微一振,张开一对黑色的羽翼,
然后无声地挥了一下,轻盈地飞了起来。
◇◇◇
马车向南,驶过翊善坊和光宅坊之间大街,然后突然向东,驶进来庭坊。来
庭坊和光宅坊一样,是长安面积最小的坊,只有宣平坊的四分之一。郑宾打马疾
行,马车转眼就穿坊而出,然后笔直驶进对面的大宁坊。
郑宾催动驭马,包铁的车轮辗过车辙,溅出一串火星。韩玉带着三名兄弟,
品字型护在马车左右两侧,石家请来的十二名护卫紧跟在车后。独孤谓不知道发
生了什么事,但一种「又要倒霉」的强烈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
当马车疾奔到大宁坊的十字街心,郑宾突然站起身,双臂犹如铁铸般挽紧缰
绳,两匹健马人立而起,包铁的后蹄踏在青石板上,被马车的惯性推撞着滑出数
步,蹄下火星四溅。
程宗扬身形一晃,随即稳住。坐在车后的张恽就没那么好运,他后脑勺猛地
磕在车厢上,然后一个倒栽葱,趴在街上。
这会儿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更是上元三天长假最热闹的一刻,整座大宁坊
内却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
马车停在十字街心,只听「沙沙」的脚步从四面响起。东面正前方是一队披
甲执盾的藩镇军士,魏博牙兵!
与上次不同的是,他们整齐握着长柄的矛戈,但外面包着布套,看不到具体
的细节。当日雪丘一战吃过大亏,他们这次谨慎之极,远远便结成战阵,缓缓向
马车逼来。
南边是一群僧人,为首一名年轻僧人僧袍掖在腰间,露出右侧肌肉虬结的胸
膛和手臂,手中握着一根精钢禅杖。
北边人数略少,但也有近五十人,他们穿着看不出身份的夜行衣,但佩戴的
腰刀明显有蜀地风格,想必是四方馆那批随驾五都。
而拦在身后的只有七个人。但在程宗扬看来,这七个人比魏博牙兵更难缠。
他们脚步间有种奇特的韵律,虽然散布在街道各处,位置左右不一,步伐有快有
慢,但彼此前后呼应,如同一个整体。
龙宸!
一直没有动静的龙宸第一次出现,就直接派出了一整组杀手。只不知他们是
二十八宿中的哪一组。
除了十字街的四方,还有无数身影穿檐越脊而来,他们占据了四面八方的高
点,不少人携带弓矢,此时弯弓搭箭,瞄向停在街心的马车。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真正想要自己命的,是李昂。但他想不通,李昂为什
么想要自己的命?不想让杨玉环嫁人,干脆把自己杀了?可天要下雨,你姑要嫁
人,杀了我一个,能管用吗?
是因为自己坏了他的诛宦大计,要杀自己泄愤?可我除了挑拨那帮死太监内
斗,别的什么都没干啊!连王守澄都是我杀的,难道还对不起你了?
程宗扬咬紧牙关,想起窥基纠集的各方势力中那个莫名的宗室。安王李溶和
陈王李成美对此压根儿就不知情,他还以为是窥基扯虎皮做大旗,却没想到里面
真有一头老虎,只不过藏在了其他虎皮的后面。
贾文和没有料到这一幕,但也不能怪他。谁能想到堂堂大唐皇帝,居然会这
么下作?以帝王之尊为饵,身为储君的亲王为钩,就为了钓自己这条大鱼。而且
他还专门交待过,不要与李溶等人分开。结果自己一听到鲛人的事,就把这些抛
到脑后。
但要是往好的方面想,围杀自己的主力云集于此,家里的局面会好得多……
程宗扬目光森然地盯着那帮僧人,十方丛林想要我性命?小心崩掉你们满口
牙!他心下发狠,佛门公敌,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佛门公敌!
程宗扬冷着脸拎出小贱狗,拍了拍它的脑袋。小贱狗这回没耍贱,立马吐出
那截光秃秃的剑柄。
程宗扬没有激发刀身,而是将剑柄纳入袖中,然后跳下马车,扬声道:「哪
位过来说话?」
普宁当先而出,禅杖往青石板上重重一顿,石屑纷飞,厉声喝道:「程贼!
你身为佛门公敌,亵渎佛祖,不敬三宝,为天地所不容!我佛慈悲,亦有金刚之
怒!今日我佛门信众齐聚于此,誓要诛杀你这邪魔!为世间除害!为百姓斩妖除
魔!」
程宗扬步履沉稳地走到他面前,目光湛然地逼视着他,然后开口道:「你错
了,沮渠之所以要杀我,只有一个理由——今天我就告诉你们。」
说到这里,程宗扬脑里其实还一片空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可是忽然间的
一道灵光闪现,他想到了一个念头,跟着,他付诸实施。
程宗扬环顾四周,然后吐气开声,咆哮声犹如雷霆,响彻云霄,「因为沮渠
知道!我!舞阳程侯!乃是不拾一世大师灵尊转世!」
在众人震惊骇然的目光中,程宗扬舌绽惊雷,「天生慧根!龙象附体!身似
菩提,心如琉璃!」
他一手举起,在空中虚握一记,「我前生一手开创十方丛林!今生转世为王
侯!享尽人间富贵!这都是我!不拾一世·宗扬·程!匡护佛祖,捍卫佛法,所
得到的福报!」
狮吼般的咆哮声从大宁坊的十字街心滚滚而出,以音速越过坊墙,瞬息传遍
四方,甚至连隔着一个坊的大明宫灯楼上都能听见。
刚登上城楼,正在接受百姓欢呼的李昂微微转过脸,望向远处的大宁坊。
李成美踮起脚尖张望过去,「那边闹什么呢?」
李溶道:「闹什么了?」
李炎疑惑地说道:「好像说什么……龙象?咦?程侯怎么没来?」
各国使节都在城楼上,高冠深衣的申服君,望之如仙的徐正使,不停打着呵
欠的谢正使。却没有见到那位身兼两国正使的程侯。
李溶道:「原本都请来了,程侯说家里有事,非要回去。嗨!下午你们没看
见,程侯简直比猪……不!比大象都能吃!我跟段少卿都看呆了……」
身着紫袍的仇士良面带笑容,小心藏起眼底的忧色,一直来回奔忙,这会儿
小跑过来道:「皇上,赏赐的钱铢已经备好了,今晚天官赐福,一共要赏三回,
这时辰也差不多了。」
李昂沉声道:「可。」
片刻后,钱铢雨点般洒下,引来下方百姓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大宁坊内,前来围杀的众人脚步不由迟疑起来,尤其是来自十方丛林诸寺的
僧众,甫然听到不拾一世转世的秘辛,心神俱震之下,尽皆色变。就连石宅那些
护卫,也不禁面面相觑。
张恽飞快地眨巴着眼,眼珠转得几乎从眼眶中掉出来。
主子是有名的不拾一世大师转世?没听说过啊!单是内宅那些女人,怎么看
主子都不像高僧转世的样子。
惊理藏在车中,震惊之余,倒是隐隐信了三成。她听说过,不拾一世大师留
下的衣钵藏有佛门真谛,数十年来,十方丛林那么多大德高僧都难以索解,偏偏
主人就能看懂。
守在车边的独孤谓一头雾水,不拾一世大师转世?真的假的?这些人当街拦
截汉国正使,不会是有歹意吧?
不会吧?
不会吧……
他手里扣着腰牌,犹豫着这玩意儿眼下的局面不知道能不能管用。自己好歹
也是朝廷命官,总不至于这么倒霉,干着公差就给人陪葬了吧?
众人心情各异,唯独韩玉等人像是没听到一样,目光缓缓转动着,寻找周围
可能存在的漏洞。
程宗扬神态庄严地说道:「佛祖慈悲!知我于今轮回转世,特赐我以宗扬为
名!正是命我弘扬佛法真义,恢复我佛门正宗法统!」
程宗扬一手指天,放声喝道:「沮渠窃我法统!占我法座!夺我衣钵!乱我
正法!佛祖在上!我程宗扬终有一日,必将登临大孚灵鹫寺!涤荡群邪,诛尽妖
魔!恢复不拾一世大师衣钵本来面目!以我佛门正宗真法,传扬天下!」
「你!你!」普宁脸色惨白,指着他道:「胡……胡言乱语!」
「不信吗?」
程宗扬目光森然地盯着他,忽然开口,念出一长串发音古怪的文辞。既非华
言,又非佛门常见的梵唱,但音节繁复,语调流利,显然不是随口胡诌出来的。
那群僧人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道:「这是大孚灵鹫寺的真经咒语!我听师
父念过!」
「我师祖也念过!他在不拾一世大师座前亲聆此咒!就是这个!」那僧人与
程宗扬一同喊道:「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程宗扬一口气念完不拾一世大师在袈裟上留下的赞美诗,当
胸划了一个「卍」字符,然后双手平伸,像照看羔羊的牧人一样,眼中满含着悲
悯和仁慈,沉声道:「阿门!」
僧众中传来数声相同的「阿门」,然后又猛地沉寂下来。
一股诡异的气氛,在这些虔信佛法的僧众间无声地蔓延着。
净岸神情呆滞,与众僧不同,他在大孚灵鹫寺求法多年,对不拾一世大师所
传的真经咒语并不陌生,甚至有缘进入藏经阁,亲耳聆听过中不拾一世大师留下
真传的法音,也因此受到的震撼更加强烈。
这位世间王侯所念诵的真经咒语比所有人都要标准,在发音的细节上,甚至
比沮渠二世大师更准确,如果抛开个人音质的不同,简直与不拾一世大师的法音
一模一样!
望着满脸惊惶的佛门众僧,程宗扬心下狠狠冷笑一声。泼脏水谁不会?你们
说我是佛门公敌,我还跟你们辩解个屁!
你们是窃居法统的外道余孽,披着佛门外衣的邪魔!我才是佛门正宗!灵尊
转世!你们全是假的!
一万句辩解都不如一句致命的攻击。真假没关系,只要我声音够大,总有人
能听到。想杀我?我把你们十方丛林的根基都给掀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
你们泼脏水泼得这么快活,尝尝把你们泼的脏水喝下去是什么味道吧!
(第十八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