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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仙侠] 【毫末生】第一卷 误珠昔 第一章 风卷珠帘

本主题由 System 于 2025-2-5 05:00 解除限时高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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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末生】第一卷 误珠昔 第一章 风卷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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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蛋伤
2025年1月28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字数:10403
  
  简介: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第一卷 误珠昔

              第一章 风卷珠帘

  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天际。

  云霞照晚,大地铺上一层黯淡的金光。远处郁郁葱葱的群山散去了晨间的生
机勃勃,即将进入孤寂的黑夜。

  从城邦里延伸而出的官道石子路像条长蛇蜿蜒地连向山脚,白日的行人往来
不断至此刻已显寂寥,只偶尔才能看见三五个结伴而行的人影,或是焦急赶路的
车行。

  在神州大地上,这座名为丰邑的城池不算大。但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虽只是
个小邑,作为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城邦里的人们丰宁而富足。过往的行商们大
都选择在这里落脚,去一去满身的泥污汗渍,酒足饭饱后,还能在城里的酒肆勾
栏里寻一夕之欢,以犒劳奔波的辛苦。

  山脚下蹄声清扬,一尾毛驴转过山间小道,踏上通往丰邑的石子路。毛驴不
小也不老,正值年轻力壮,幸运的是,它并不需要劳苦地驮着大批大批的货物以
换得一顿青草豆料。它的背脊上斜坐着一名女子,女子头戴纱笠,垂下的紫纱遮
去了容颜。她一袭素蓝的簪花百褶裙,裙摆飘飘若流云泄地,直遮到足踝。持鞭
的素手处,袖口绣了三只纷飞的彩燕。这样的装扮看不出大富大贵,唯能见她懒
洋洋骑乘在驴背上的身段窈窕玲珑,每一条浮云般的曲线都像大画师用手中的画
笔巧夺天工,勾勒而成。

  毛驴下了山路,长长的脖子一起一伏,忽然一偏。主人拽了拽缰绳,这只驴
子没有半点犟脾气,顺从地踏入官道左侧的草地三余丈,女子从它背上跳了下来。
道路两旁青草丰茂,毛驴似被清香之气吸引,低头咬了把丰美的水草,大快朵颐。

  青草地里长了大片的金鸡菊,澄黄的色泽在晚霞映照之下更显金灿灿的。女
子站进花丛里,蹲下身分拂金花,从大丛的金鸡菊中找出一枝紫花来。紫花孤零
零的,在一片金黄中被掩去了紫色的魅力,可一旦看见了它,又显格外别致。

  「可怜的,你怎独自长在这里?」女子想将旁边的金鸡菊除去,刚把手从衣
袖中伸出,转念一想又缩了回去。

  这是一双细美柔嫩的手,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小巧无力,它掌面圆润,几乎看
不见血色的白嫩耀目生辉。指节即使将指甲修得干干净净,依然指端尖尖,让原
本就修直的五指更加纤长。

  女子打消了念头,在青草上席地而坐,隐在面纱之后的双目露出温柔之意。
草长莺飞,日升月起,长夜渐落,本就是世之常情。世间的许多事情往往如此,
生而有之难逃的宿命,譬如眼前的花草。金鸡菊虽艳,终有一株不起眼的二月蓝
生长其中。但是草木虽能生长,难明世间人情,不知对于这些生灵是遗憾还是一
种幸运。

  就和这些草木只知汲取阳光雨露,却不知为何而生长,不知明日会如何一样,
女子这一趟出门漫无目的。她一路走走停停,有时会在光秃秃的山峦上一停数月,
有时路过风景秀丽的名川大泽时却只瞄上一眼。就连这只毛驴也是山间巧遇,一
时兴起充做脚力。恍然回首,已近二年。

  在草地上流连了片刻,对那朵孤零零的二月蓝生起些顾影自怜之心。不多时,
女子兴尽不再纠结这些,轻轻跃上驴背。

  黑暗即将吞没最后的天光,城门口的兵丁大声吆喝着催促尚未穿过城门的行
人赶紧入城。石子路上登时慌乱起来,赶车的,行路的,争先恐后。骑着毛驴的
女子依然不紧不慢,毛驴依然自顾自地吃草。女子也不催促,更不挥鞭,微仰着
头看着天边变得血红的云霞。直待毛驴吃个心满意足,自行又嘚嘚哒哒地驮着主
人行走,女子信蹄由缰,缓缓向城门行去。

  闲情逸致,或是百无聊赖,又似漫无目的,以至于背后风起,也没有回头看
上一眼。

  那团风声劲急,通体黄色的骏马四足踏着风云,足不沾地地奔向城门。马上
的骑士路过女子时偏头一看,目光登时如被磁石吸住,只顾着回头不停地贪看,
直到飞马奔至城门,一名官差见来了修者赶忙上前大喊道:「仙长且慢!」

  「你有什么事!」骑士恋恋不舍地回头,似乎被官差打扰了兴致极为不满,
一拽马缰。那马儿原本奔行如飞,此时骤然顿步,足下风云消散,昂身玉立。

  那官差也得异人传授,见健马神骏,头骨凸起一块,似长出独角一般,先吓
了一跳,就知来人不凡。尤其那马儿放蹄飞奔,说停就停,不是凡品,知道骑士
修为深湛,不敢造次,恭恭敬敬躬身道:「仙长,小城的规矩,敢问仙长何处仙
籍?入城何事?」

  「借宿一宿,明晨就走。」骑士冷冷打量,道:「至于本尊从何而来,你还
不配知道。」

  「这……」官差十分为难,拱手道:「县令有令,往来路过的仙长皆需留下
仙籍,否则,否则,暂不允入城。小可实在不敢违令,还请仙长行个方便。」

  那骑士目中寒光一扫,调转马头。忽然回手挥出一片黄光,那官差大吃一惊,
见黄光迷迷蒙蒙,来者不善,不敢有丝毫大意,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连连挥舞。
黄光一瞬间将官差笼罩,那官差怒喝连连,手中令牌也舞出一片金影,却始终给
黄光包裹挣脱不出。守门的兵丁大骇,有人飞也似地跑去求援。那骑士放声大笑,
胯下骏马又踏起风云转向绕城的官道而去:「狗一样的东西,也敢来问本尊姓名,
且叫你吃个教训,管好你的嘴!」

  待骑士去得远了,官差才堪堪击散黄光脱困,一身大汗淋漓,喘息不定,仿
佛死里逃生后犹有余悸,面色惨白。

  女子此时才刚到城门前,见原本欲入城的行人商队都被阻住,城门口乱作一
团。女子眉头微蹙,不愿沾惹麻烦,遂驭使毛驴转了个弯,也向绕城的官道行去。

  黑暗吞没了最后一线天光,明月的升起又像将浓浓的天幕撕开一个洞。夜色
的森林里回荡着毛驴清脆而不紧不慢的啼声,山路崎岖,女子下了毛驴在蜿蜒的
山道上踱步,那毛驴就乖乖顺顺地跟在她身后,翻山越岭而行。

  出了丰邑城向东十里也是座小山,比城南群山的壮丽,这里平日人烟稀少,
只在山脚零零星星有几座贫苦人家的茅屋。女子带着毛驴行至山巅,见一处宽广
的平台,林木稀疏,倒有一眼丈许见方的清池,五朵孤莲伴月而眠。

  「这里也不错……」女子自言自语,似觉景致清净无人打扰。她拍了拍毛驴
屁股,那毛驴顺着山道嘚嘚哒哒自行去了。女子也不嫌山顶风声呼呼,随意寻了
处青草厚实的平整地面,摘下纱笠盖在脸上,侧身和衣而卧。行路一日,女子很
快进入梦乡,不一时传来微微的鼻息之声。

  夜愈静谧,小山顶上女子的素蓝簪花百褶裙融入夜色里。可黑暗中却有一双
眼睛,在夜晚的薄雾里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眼睛带着贪婪的欲火,在女子的身形
上来回逡巡,几度忍耐,又几度射出骇人的恶狠狠光芒。直到夜近半,那双眼睛
才像混入了夜色,终于消失不见。

  山中夜间潮寒,寅中时分更觉寒意阵阵,稀迷的薄雾也越加浓了起来。女子
梦中恍若不觉,只酣睡不已。雾气一点一点地加深,越发浓郁,直笼罩了整个山
顶,雾气原本清雅无味,此刻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之气。女子在甜香中睡
得越发深沉,原本随着呼吸起伏的身姿,此刻已几无动静,显是睡得已遁入深梦。

  浓雾中在山风中久久不散,雾气似轻云般时卷时舒,草摆而不见,叶落而不
知,凄迷如梦似幻,又如鬼影重重,叫人心悸不已。又过了半个时辰,雾中忽然
一道清光一闪而没,再闪再没,第三闪时一声惊叫响起,一名男子大呼道:「饶
命!」听着正是在丰邑城门口骑着黄色健马的修士之声。

  「我并没有惹你,你为何要与我为难?」女子依然侧卧于草地,她衣袖一挥,
浓雾顷刻间散去大半,只见她身上两丈处悬着一只黑漆漆的大钟,大钟却似被什
么看不见的东西锁住,正不停地震颤发出嗡嗡的哀鸣声。而她身后三丈处,那名
修士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因一柄直可与天上明月争辉的宝剑正指着他的咽喉,
相距不过一指。

  「仙子饶命,是小人迷了心,求仙子饶命。」修士瑟瑟发抖,剑尖的寒意从
咽喉直透神魂。他方才在浓雾中已连闪了三次,剑尖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咽喉三寸,
若求饶再晚片刻已然性命不保。

  女子侧身坐起,依然背对着他。两只玉白的纤手再度从衣袖中露出,拢了拢
睡乱了的长发,这才站起回身。蹲立而起时,蓬松的百褶裙再也不能遮掩她丰隆
的圆臀,露出个绝妙的弧线,直像波涛之汹涌,又带着涟漪般的柔和。女子顺手
一挥,那口黑钟哑声嗡鸣,被击得像个破罐子砸在地面。即使法宝被破,宝剑临
身,那修士也不由升起绮念,感慨可惜不能看见她的腰身,以比对那只丰隆的圆
臀……

  「你放出这迷雾,意欲何为?」女子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好像和此前一样对
提不起兴趣的事都不在意。至于这名修士在丰邑城门露了一手强大的修为,她也
全然不放在心上。

  「没……没有……」修士见她身上并无杀气,缓缓退了一小步,那宝剑立刻
如影随形,又停在他喉间一指之处,吓得他立刻停步,哀声求饶道:「小人纯是
一时糊涂冒犯仙子,请仙子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回。」

  直至此刻,修士才看见女子身上的簪花百褶裙晕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将雾气
全数隔绝在外。

  「可是这雾看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子素手伸出白光,抓了一缕雾尾在鼻
尖一嗅,登时皱了皱眉头,俏脸两颊泛起一丝红晕,嗔道:「你是谁,给我从实
招来。」

  「小人……」女子原本容颜如画,有些苍白的俏脸上泛起红晕,更加明艳不
可方物,修士看得一呆,自惭形秽地低头道:「仙子国色天香,小人起了歹念
……」

  言语含含糊糊,悔意无限,可女子站立的地面忽然裂开,遮蔽山巅的迷雾猛
然收缩成一团,浓墨一般将女子全身包裹。修士桀桀大笑,女子的防身宝衣虽奇,
也不会防住地面,何况他提前已布下重重杀机,裂开的地面烧出一团黑火!修士
得意地厉声大叫:「叫你知道本尊手段!」

  黑火曾无往而不利,至于那迷雾,只消从黑火烧出的破绽里透入,任你修为
再高,吸得多了也必然无法自持!修士见胜券在握,不由抹了把冷汗,双目贪婪
地看着浓雾,脑中已在幻想女子吸入雾气之后,在自己脚下摇尾求欢的模样。

  可一声清乐声起,黑雾爆散,被山巅的大风一吹,刮得无影无形。女子在浓
雾中现出身形,只见她足踏一瓣莲花,地面的黑火涌烧如泉,只被莲瓣隔绝。更
让修士绝望的是,女子身后现出一道虚影。虚影正如女子一般容貌,可是足有她
本身的两人高,虚影身着仙衣,飞扬的秀发后仙带飘飘,修士一时也来不及看清,
骇得魂飞魄散,惨呼一声:「法相?仙子饶命……」

  「世间不易,为何就偏要咄咄逼人……」女子梦呓般顾影自怜地叹息,不知
在叹息这个不知死活的修士,还是在叹息她自己。那修士话音刚落,悬在喉间的
宝剑一划!

  「剑下留人!别杀他,别……哎?」

  剑尖划过,修士喉间鲜血激射着喷溅而出!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回身向声音
传出的地方看去。

  山路上一个瘦高的人影向着山顶狂奔,须臾之间奔到近前。女子看他面貌不
过十五六岁,剑眉星目,长身玉立,又是一脸惶急,不由双目一眯,宝剑横过,
遥指少年。

  那少年看着焦急万分,径直奔向那修士身旁。女子不明来人是谁,目光一转,
宝剑咻地一声临空斩出道剑光,欲暂阻少年来势。这道剑光不快,也不强,女子
并无不由分说就伤人之意。那少年不看她一眼,也不理睬剑光,身形晃了晃,剑
光就此落了空!

  少年奔至修士身边,焦急地探了探鼻息,又伸指在修士身上连点了几点,手
法奇妙,修士喷溅的鲜血立时缓了下来,让女子不由双眉一挑。可就算如此,修
士仍在肉眼可见地失去生命。少年一呆,伸掌按在修士天灵,面色发苦。

  那修士冒犯女子,被剑光划开咽喉,可怖的剑气更是重创他的神魂,却一时
不得死。看他喉间血液几乎喷尽,口中还在大口大口地溢出鲜血。少年手忙脚乱,
抓狂似地抱头扯着自家头发,又取出几枚丹药想喂给修士,口中喃喃念道:「老
兄,你可千万别死啊……再撑一会儿……」可看他喉间伤口正在不住地裂开,剑
气环绕,眼见活不成了,那几枚丹药似对少年是珍贵之物,几番思量都舍不得喂
下去。

  就那么迟疑了片刻,修士身子一震一抖,就此咽气。少年扑腾一声坐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气,忽然心头火起,坐着狠狠一脚,将修士的尸身踢得飞起空中,
破布袋子一样吧嗒掉下。少年双手撑在身后,半仰着上身咒骂道:「老兄啊,你
就不能晚死一会儿吗?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荒山深夜,奇怪的少年,女子早已收回法相与法宝,只留着宝剑悬在身侧,
偏探着头才看见少年咒骂了一阵后,正一脸生无可恋之色呆呆出神。少年的修为
看不出有多深,但刚才的一记闪身,还有点穴手法都颇为奇妙,女子暗想这少年
来得奇特,还是问清楚为好,道:「他是你什么人?你要救他?」

  「什么人也不是,这等货色谁要救。」少年木然回身看了女子一眼,摇了摇
头。在女子看来,这摇头倒是少年自己的无奈之意居多,否认她话中之意稀少。

  少年呼了口长气,重新振作盘膝坐好,忽然足尖点地向前一窜,向一道疾奔
的电光飞身而去。女子早已看清,那电光正是修士先前所乘的黄色健马。修士身
死,健马暴躁非常,见少年飞来,一张嘴竟露出一排锐如尖刀的牙齿向少年咬去。

  少年不闪不避,挥拳一击,正中健马下颌,将一个庞大的身躯击落在地,竟
在坚硬的山石上打出一个深坑。女子心中一跳,见少年的拳头化作淡淡的金色,
想起先前他飞身奔行的步法,躲避剑光的闪身,暗道:「修的是武技?」

  那健马惨嘶一声,从石坑里挣扎站起,一身皮肉蜕皮般褪去,露出个白森森
的骨架,旋即又被一袭黑黄交间的邪雾包裹,低头嘶鸣,马蹄不安地点地,邪雾
升腾而起,依稀还是匹健马的模样。

  「魇兽?难怪了……」魇兽为邪法饲养,以阴火化去原本的血肉,邪法不同,
功用不同,但都极为阴邪。这些魇兽生前饱受苦楚,死后真灵不灭,只是对主人
无法反抗而已。此时修士身死,魇兽一腔怨毒,当即就要吞噬旧主尸身。女子见
少年拦在魇兽身前,不明何意,但看少年拳中金光正而不邪,行事虽怪模怪样,
倒是不明所以居多,不是倒行逆施,心中不忍,出声提醒道:「魇兽不易对付,
你小心些。」

  「多谢仙子。」少年也不回身,只向那魇兽道:「尸首我要拿回去交差,你
不能吃他。而且……」

  那魇兽怨毒极深,只听了一句,邪雾生成的大嘴就嘶吼一声,四蹄纷飞,又
朝少年扑来。少年侧身让过,伸手揪住马尾,大喝一声,竟将健马牢牢钉在原地。
女子双眉一蹙,魇兽的黄雾原本邪异无比,又多伴剧毒,她也不敢轻易碰触。看
这模样,先前袭击她的浓雾正是这只魇兽所为。又见少年双拳皆有金光护体,正
与魇兽交战不落下风,便只动了动唇瓣,不再出言。

  魇兽甚是凶悍,身体虚无,一身横骨却是坚逾法宝。少年修为不见得多高,
功法却十分奇特。魇兽一身邪雾原本厉害无比,但对少年毫无影响,异常迅捷的
扑咬也被少年神妙的身法频频闪过。而少年的拳风虎虎,拳拳到肉,几个回合就
能结结实实地打中魇兽。数拳下来,魇兽喘气如牛,一身横骨也是龟裂般伤痕累
累。

  「若是我,只消护住身体,再祭飞剑,片刻就能杀了这只魇兽。但若叫我与
这天生异种比力气必败无疑,那邪雾我也是万万不敢以肉身与功法硬扛的。这是
哪位高人的弟子?」女子终于动容,都是修行中人,见了奇妙的功法难掩好奇心,
不由盼望着再看一刻。此时魇兽接近力竭,忽然一声嘶吼,头顶射出一道黑光来!

  「这是駮马?」女子大吃一惊,她看得清清楚楚,健马虽被邪法炼制成魇兽,
头顶处仍有一枚清晰的角骨。女子先前就有些猜测,见独角射出光华便知无疑。
駮马以虎豹为食,驱邪避凶,亦是祥瑞一属,不想这一只被邪徒捉去生生炼成魇
兽。这一道黑光不仅邪气奔腾,还隐隐有它生前的神圣之辉,威力无匹。

  女子见这黑光射至,身边宝剑当即飞出,要将魇兽斩杀当场!不想那少年一
个翻身,右手横在胸前接住黑光,左手伸出将女子的宝剑一挡。金铁交鸣之声大
响,女子的宝剑就此偏了两寸,从魇兽身侧擦过,只斩断了两根兽骨。

  「仙子且慢。」被黑光一击连退了数步,少年右膝顿地止住身形,甩了甩挡
开宝剑的左手,龇牙咧嘴痛得连抽冷气。他缓了缓,慢慢站起,站稳,右手接着
黑光一步步向魇兽逼去道:「我知你愤怨,此人已死,你再吃他也于事无补,且
吃了他于你并无益处,难道你还想在世间做这怪物,还是彻底永堕邪途?」

  魇兽连声悲鸣,又对少年手中的金光畏惧无比,被逼得不住后退。少年又道:
「我这里有安魂经一篇,可以安魂凝神,助你早日轮回转世,摆脱这无边的苦楚,
如何?」

  那魇兽略有意动,独角上黑光闪烁不定,但心中暴躁执念难熄,仍焦狂不已。
女子看少年手中金光熠熠,将魇兽独角射出的黑光消于无形,光芒虽看似不强,
却诸邪难侵,心下更奇。从少年与魇兽相争来看,他的修为远远不如自己,可是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且方才自己一剑欲斩杀魇兽却被他空手挡开。心下略略一想,
当是少年手臂挡架时击在剑身上,否则自家的宝剑锋锐无匹,空手万万挡不住。
这么一想,更觉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少年脑后长眼一般辨位奇准,小小年纪武
技之强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此时只听少年口中诵道:「何处冥途,蔓蔓新坟;灼灼毫光,以安真魂;彼
岸遥望,归途仙乡……」诵经声与少年的金光中,那魇兽哀鸣一声,四肢跪伏于
地,空洞洞的眼窝里竟然流出泪来。可是头颅伏低,独角中不再射出黑光,只指
着少年,似在像他致意感谢。待少年一篇经文诵至末尾,右拳的金光抵在魇兽头
颅之上,那魇兽枯骨震了震,轰然倒塌……

  少年手中金光化去魇兽枯骨,站起身来。女子目光一瞥,见他方才还血流如
注的左手此刻已创口结痂,伤愈神速,心中过意不去,道:「不好意思伤了你,
你没事吧?」

  「没事,仙子也是好意,多谢啦。」

  少年回身咧嘴笑了笑,女子见他笑起时一口白牙,看着甚是阳光开朗,让人
极易生起好感,又想起他方才神妙的功法,更觉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人?」
此刻看少年做派,已确定与偷袭她的修士绝无瓜葛,还对死去的修士知根知底。

  「他的名头可不好,说出来污了仙子的耳朵。」说起死去的修士,少年又露
出抓狂之态,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一脸苦相,看着懊恼无比。女子见状不由
轻声一笑,她整整一日未露笑容,这一笑直如冰融雪化,好似画中的仙女忽然有
了生气,生动无比,看得抓狂中的少年剑眉一扬,不由多注目了几眼。

  同样是被人看,先前的修士让女子厌恶得欲作呕,而这少年则是见着绝美之
色的欣赏与惊艳,一点都让人讨厌不起来。可惜如此美色当前,少年也没有多少
心情,片刻间垂头丧气地坐在尸首前,指着修士骂道:「你呀你,生前不是好东
西,将死还要添麻烦……」

  「你要他的尸首干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一提起此事,少年就心中大为不爽,又哀叹一声,伸手
将修士只连了一半薄皮的头颅拧了下来,收入腰间的一只小囊,又从中取出一本
册子来。女子观小囊其貌不扬,但是张开时惊鸿一瞥,似是空间奇大,不是凡品。
女子站在少年身后,少年也不避讳,翻开册子至中页,只见上面写道:「花蝴蝶
花蜂,二月中旬至云州,辱刘善人次女,刘善人悬赏三百灵玉活捉案犯,带回尸
首者赏一百灵玉。」

  「原来你是要去请赏?」女子更觉新奇,这少年出身不凡,怎会去替人跑腿
捕猎?心中又道:「原来这恶人就是花蜂?倒没杀错人。」

  「哎……说什么都晚了,这可怎生是好。」少年愁眉苦脸,将册子从头翻到
尾,只见上面皆记录着各地悬赏,多是灵玉一二百之数。

  灵玉可凝神定性,更兼蕴含灵力,是修行人不可或缺之物,倒也不算多稀罕,
以少年奇妙的功法,出身必定不凡,当不缺才是。女子心中疑惑重重,试探着道:
「你若是急需灵玉,尸首你拿去请赏便罢,我不需。」

  「人不是我杀的,我拿了赏也没用。」少年心中郁闷,瓮声瓮气答道,那册
子被他翻来翻去,终于在一页停了下来,少年浏览之后,喃喃道:「七千里,七
千里,来不及了……真真是要命……」

  女子早见那页上写着:「武州西南二百里安村,似有怪异,查清抵灵玉三百,
若确有妖人作乱,捉拿首恶抵灵玉五百。」

  少年收拾起册子,手上一抖金光将花蜂的无头尸体化作飞灰,向女子拱了拱
手道:「多谢仙子刚才出手相助,我还有要事,请。」

  女子还在想着他方才说的人不是他杀的就无用一句,话中有话。见少年告辞
之后拔腿就跑,一时心奇,也足下一点跟上,道:「你若是嫌只拿一百灵玉的赏
额少了,我再补你二百,当做抢了你要杀的人,陪个不是如何?」

  「我不是那个意思,人既不是我杀的,三百还是三万都无意义。」少年足下
如风,越奔越快,顷刻间就掠过丰邑城,一路向西而去。

  「那是什么意思?」女子始终跟着他,心中暗道:难道他要这么跑着到七千
里外的武州去?

  「没什么意思,算我倒霉,比那个死人还倒霉些。」少年苦着脸,片刻间扫
去阴霾,再次振奋起来,朝女子拱了拱手道:「传言仙子人美心善,今日一见果
然如此,不论如何,谢过仙子一番好意。」

  「你认得我?」女子奇道,心中却想这少年行事奇特,就是这一会儿苦个脸,
一会儿又能振作起来,往复几回,看来不是他性情沉闷沮丧,而是抢杀了他要的
人之后,事情难办得很。

  「我又不是那个蠢货。」少年爽朗一笑,道:「见了冰魂雪魄剑,若还想不
起绝色满洛城,欺霜倾瑶台的冯夫人,那只能是眼睛瞎了。」

  女子见叫出她的身份,却忽然停步,连脸都沉了下来。少年不明所以,心急
不愿在此久留,于是遥遥拱了拱手道:「就此别过。」

  少年奔了小半时辰,这一路披星戴月,直奔出去七十余里地,少年脸不红气
不喘,但是算算路程依然遥遥无期,少年一刻不敢停。又过得半个时辰,眼看着
红日东升,身后风声响起,那冯夫人御剑风驰电掣般赶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师承哪位高人?」冯夫人御剑飞掠至少年身边,从宝
剑上跳下来随他奔行。只是看着应是愠怒未消,那一声喂叫得很是有几分怨气。

  「我叫齐开阳,无名小辈,师承不能说,好像也没什么名气,说了冯夫人也
未必知道。」少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女子一眼,道:「冯夫人所来何事?不会
就为了问这一句吧?」

  女子脸色一寒,怨气更深。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胸前的山峦将簪花百褶裙
撑起两顶高高的圆弧,慢悠悠地道:「我姓柳,我爹给他的女儿起名霜绫,你不
会不知道吧?」

  「啊,知道,不知柳仙子所为何来?」柳氏与冯氏皆为洛城仙族,名满世间,
当然无人不晓。柳霜绫更是这一辈的奇才,根骨深厚,不仅仙姿绝色,修为更是
一日千里,早早就名扬天下。

  柳霜绫这才散去一脸霜雪,又露出个百花绽放的笑容,道:「你的武技很高
啊,我见过的人里没有比你更高的,修的是什么功法?炼体的?」

  「应该是炼体吧?我不知道,师傅让我练什么,我就练什么,反正我也不懂。」

  「好吧,恕我无礼,一时好奇心起而已,并非要刨根问底,既不愿说就算了。」

  「我随口一言,柳仙子且随意听听就是。」齐开阳随意笑了笑,不置可否,
道:「柳仙子一路跟着我,这是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我自要去武州一行,怎么啦?」柳霜绫秀眉一蹙,嗔怪一番,
又自言自语似的道:「我云游天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全看兴致。我也不瞒你,
你的功法我从未见过,连听都未曾听过相似的,这才有了兴趣。你既要去办事,
我想再看一看。」

  「好吧。」齐开阳无可奈何,又心中记挂要事,也懒得与柳霜绫争执,只顾
足下加力,平地起了阵狂风一般席卷而去。

  两人又奔了小半时辰,齐开阳若无其事,脚下还不断加快,柳霜绫修为虽高
上许多,炼体之术却是不如,奔行间微觉气喘。她足下停步,在腰际的法囊一拍,
但听一声悠鸣,那法囊中云雾飘过,现出一只大如骏马,毛如秀发,通体雪白,
身形如狐,背生双角的异兽来。柳霜绫跳上异兽背脊,那异兽足踏风云,四蹄慢
悠悠地踱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奔行的少年身旁。

  「乘黄?」传说这似狐似马的异兽就是不能修行的凡人骑了都可增寿元二千
岁。此刻乘黄闲庭信步一般,就轻易追着自己,齐开阳看着异兽满脸的羡慕,又
摇头道:「真搞不懂那个憨货怎地会去惹柳仙子。」

  「我平日一般不骑。前日在山间遇到尾野驴,一时兴起充作脚力,相伴两日,
入夜时将它放走了。」

  也是花蜂倒霉,柳霜绫平日低调,若是这些异宝都傍在身边招摇,他又怎敢
来惹?也不会送了性命。

  「啧。」齐开阳皱着眉瞥了柳霜绫一眼,这话说的,好像在笑话他和一时兴
起作伴的野驴一样,看柳霜绫一脸的揶揄之色,果然如此。眼看柳霜绫身家丰厚,
自己两条腿是无论如何跑不过乘黄,只得道:「柳仙子,我到武州办事,仙子要
看便看,我没什么看不得的。但求柳仙子一件事,万万高抬贵手莫要误了我的事,
更莫要动手帮忙。你修为那么高,我抢你不过,再白跑一趟,我可就惨上加惨啦
……」

  「放心,我绝不……绝不轻易出手,更不会误了你的事。说起来你的师门倒
是有趣。」柳霜绫偏头想了想,又从法囊中取出一只七宝香车,架在乘黄身上。
香车宽大,更有两排软垫座椅,她向齐开阳招了招手道:「要不要上来?我载你
一程。」

  「不成,只能跑着去。」齐开阳连连摆手,婉拒好意,又问道:「柳仙子怎
说我师门有趣?」

  「原本我猜你要领赏钱,这才来追杀花蜂。现下看来,你要的不是那三百块
灵玉,甚至不是灵玉。」柳霜绫斜倚在香车扶手上,道:「我猜你的师尊派你入
世,是要完成定量的赏钱,灵玉只是你师门给的量衡之用。三百灵玉原本够你给
师门交差,可是不巧花蜂让我杀了,那些赏钱于你不重要,重要的是师门那里交
不了差。我看你册子上剩余选择里,单个都不足以凑足三百灵玉,只好舍近求远,
往武州去一趟了。」

  齐开阳赞道:「柳仙子果然不凡。」

  「那也算不得什么。哎,对了,赶得那么急,你师门让你何时交差啊?」

  「月末……」

  「啊?那就只剩三日了。」

  「是啊,武州三日我都赶不到……你顺手就宰了那个憨货,我能不急吗?」
少年又焦躁起来,扯了扯头发。

  「罚得很重吧?」

  「生不如死。」柳霜绫猜了个七七八八,话已至此齐开阳真是满腹幽怨,直
比那被超度之前的駮马还要委屈。

  柳霜绫露出个笑容,忽想起这两年来走过不少地方,也遇过不少人,皆不如
今晚偶遇齐开阳之后新奇有趣。尤其刚才打趣他像野驴,更是近年来都没有的绝
妙揶揄之笔,比起猜中齐开阳武州之行的目的更让她自得。片刻后柳霜绫回过神
来,见齐开阳正看着自己。那惊艳欣赏又绝不令人讨厌的目光,让柳霜绫脸上一
红,白了他一眼。忽而又觉自己放松了斜倚香车,身姿曲线妖娆毕现的模样,于
初识的两人而言不太妥当,忙借着掩口轻咳一声,正襟危坐,道:「你还跑得动
不?跑得动就再快些。」

  女郎手腕一翻取出根长鞭,轻轻抽了抽乘黄,那瑞兽悠然一声,四蹄纷飞,
一下子将齐开阳远远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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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逍遥夢 于 2025-1-28 12:12(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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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喜欢这种仙侠文 期待后续
感觉柳姑娘未必是女主 但少年肯定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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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道之下 金币 +1 认真回复,奖励! 2025-1-28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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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棒的开头,莫非仙子不仅是个人妻还是个跟老公闹别扭的人妻?那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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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错,开头这点如果不是发这,说是正常的修真小说都没问题,期待后面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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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就喜欢这种风格的男主角!多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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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朦胧面纱元素,期待后续发展,是纯爱还是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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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楼 的帖子

是未婚妻。应该是女一无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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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6楼 的帖子

绝对纯爱的。绿不了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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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女大姐姐当女一太喜欢了,就喜欢年上大姐姐仙子既当妈又当老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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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丝滑的开头,作者笔力扎实,人物刻画也好,是我喜欢的行文风格,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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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道之下 金币 +1 认真回复,奖励! 2025-1-29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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